過新年,推薦個好玩的遊戲 :)
enjoy it!
活在有電影、有小說的年代,真好。
[+/-] |
短篇│珍珠 |
珍珠
信義計畫區自從台北101正式開幕以後,一直是台北一個重要景點,而其他辦公大樓、百貨公司,則像是紅花旁的美麗綠葉,葉子上的露水似乎都藉著花兒的豔麗而顯得剔透。而在前幾年,幾座天橋正式將整個信義區百貨連結在一起,整片商圈就像獨立在台北市的一座小國,一座貪得無厭的小國,極盡所能地榨乾各地的訪客。
在這獨立的小國裡,雖然面積不大,國力卻讓人咋舌,保全自然也非常周到,如果不是裡面的一份子,想進那首腦高樓,看看裡面的大人們是怎樣做事,可要經過嚴格的申請,透過與這些大人的關係,申請一張臨時識別證才能一窺那奢華,甚至不同樓層的長官們,彼此的樓層也是不互通的。
往各樓層時,因為建築太高,得搭乘高速電梯,那是讓人血液沸騰的刺激玩意,而那高速電梯停下時,身體更像從某種昇華狀態重新組成,再次落回地面一樣,帶著一些不可思議,一種清新自信從心窩發散開。電梯門打開,盡是西裝、套裝筆挺的精英,微微上揚的自信笑容讓他們看來更是光鮮亮麗。
最後離開電梯的是林勝方,一個精瘦的男子。俐落的短髮以及薄而性感的嘴唇,讓他在業務的工作無往不利。進公司不到兩年,就獲得總經理的讚賞,這是前所未有的。
勝方快步疾行著,警衛一一對他微笑示意,但他一面加快腳步一面快速翻動錶面,沒將頭抬起,只是試圖追上時間的腳步。
走過天橋,搭上電梯,準備進橄欖樹時,勝方才接到電話。「小林呀,今天我臨時有事,我們改天再談好嗎?」『沒關係的,我在餐廳這等您,您忙完我們喝杯咖啡討論討論。』聽到這不負責任的說話,勝方抑著怒火,因為這個客戶對公司很重要,關係著一個全新市場。最後約了下午三點,在爽朗的笑聲中結束了對話。
勝方走進餐廳,點了不知所謂的義大利麵,一個人用餐。
也許是已經一點半了,餐廳裡沒什麼客人,餐點也送得特別快,勝方沒有表情地迅速吃完了,雖然沒帶筆記型電腦,沒辦法做什麼事,但他仍像平常一樣有效率地進食,就像他已經忘了舌頭的功用一樣。
沒多久,甜點也用完了,桌面又回到入座時一樣地乾淨。
勝方的感官變得異常敏感,他感覺被無數雙眼睛注視著,像是通緝要犯一樣,而警方正在埋伏他;他東張西望著,左手與右手相扣,大拇指變速地輪轉著,搔搔頭,右手拿著筆繞著圈圈,左手擺起撞球架桿的姿勢,忽然,又敲起節拍。
勝方像是積忍了很久,拿出筆記本,撕了一頁紙片,文字像雨點一樣落在紙上,嘩啦嘩啦,從一場小雨,變成一場滂沱大雨,像是全天空的雲,都往那小小的面上傾倒。
橄欖樹忽然像擠滿了人,勝方還是坐在一樣的位置,服務生已經來問了好幾次是否決定了餐點,但勝方只是微笑抱歉,表示馬上會點餐,而坐在勝方對面的女人則始終沒有抬起頭。樸素的T恤牛仔褲,像是鄰家姑娘般地親切,耳朵上戴著小卻令人注目的漂亮珍珠,如果在街上走過她身邊很可能會忽略了她的存在,但如果看了她一眼,即使走了十幾步也還是會再回頭多看兩眼。
勝方雖然對服務生很客氣,但對前方的女子,卻握緊了右拳,他用盡各種方法解釋著自己的理想,又拿出紙筆,畫了各種可能的方案,就像他平常對客戶做的提案一樣,但也許是少了微軟的工具加持,女子只是用手掩著哽咽的聲音,垂下的頭髮像皇帝的垂珠遮掩了她的面容,卻遮不住她的傷心,淚水洇洇,抽泣時幾滴大滴的落在桌上,女子還是一句話也沒講,手摀得更用力了些,像是要把手壓進臉,用力鉗住聲音和淚腺一般。
一個堅強的女子,哭得像個無助的女孩。
勝方慌了,他漸漸提高音量,換了一個又一個方法哄著她,軟硬兼施的方式顯然無效,而音量的提高,讓其他用餐的客人開始注意到他們的爭執。你愛我嗎? 我當然愛。我始終是沒變過的 不你不愛的。 妳這樣講我,很不公平!我為了妳這樣辛勞…… 你以前從來不對我兇的,甚至,你以前也答應著,以後也不會對我兇的。 我上班很累,壓力很大,難免會有一些情緒的 我們不是說好的,共同熬過這幾年 以後就是像神仙一樣的生活啦。 不,就算我再也不用擔心經濟問題,留一個不愛我的人在身邊可以幹嘛呢? 我愛妳的,小文 別擔心,我明天就會去改名,你可以愛小文的 寶貝別這樣,今天是我們的紀念日呢。 是呀,難得你記得呀,剛好有個整數 我該走了 我不要妳走。 不,我要走 寶貝,外面下著雨呢 我會搭車走的 我說我不要妳走! 我也告訴你,我不會留著。 妳再說一次!
珍珠耳環摔在桌上,輕輕地,清脆地,差點滾到桌子下,一個平凡清秀卻帶著魔法的女孩,把光輝留在原地,化做一隻平凡的麻雀飛走了,男孩看著高中存了好久錢才買到的禮物,看得怔了。那年白衣黑裙的身影,終於掀開了男孩堅強的外表,淚水沒有停歇地湧出,一直流一直流。
「小林!小林!希望你沒等太久!」西裝筆挺的翁董在門口一面揮著手,一面大步走向勝方。
『不會不會。翁董坐。』勝方主動地拉開椅子,請翁董入座。
「在寫什麼呀?」剛入座的翁董好奇地問著。
勝方低頭看了一眼,滿滿的『對不起』布滿了紙張,有的大、有的小,有的甚至彼此重疊了、寫反了,交織在一起,像是手藝高超的姑娘編織成的高級麻花一樣。仔細地從其中一行看去,則像崎嶇的脈絡一樣,繞著複雜的情感,走著走著又有點酸痛,像是烙在心上的痛風,每一步都走得讓人說不出得難受,而那每一條路似乎都能到那彼岸,卻走不出去,沒有出口,好像設計者刻意地把出口和入口連在一起了,一個一個循環著,沒有未來沒有過去,只是重覆著。註定要迷失的。
「你沒事吧?」翁董關心地問著,雖然好奇,卻沒有探頭去看。
勝方把紙片小心地收起,『沒什麼的,這是我在想企畫時的習慣,自由發想。』
於是勝方順利地又談成了一筆生意,一筆讓他坐上協理的生意,他準備得這樣充份,難怪客戶都信賴他,難怪升遷得快。
在權力的門口,勝方走向垃圾桶,丟了包伏,翻過錶面,他得去忙了,帶著笑容地,他去忙了。
[+/-] |
短篇│冬天的晴 |
新竹的下午,如果是晴天,即使在冬天也讓人覺得溫暖,適合穿短袖上衣的那種溫暖。如果那天風大,天空甚至會一絲灰濛都沒有,一片飽滿湛藍。
在新竹某所大學,對面有一間Starbucks,三層樓的高度,小小的店面,進門以後離櫃臺只有兩步的距離,店員往往在客人猶疑間就開始介紹新產品,卻不讓人厭煩,服務堪稱是新竹少有的好。
我一如往常地,準備利用禮拜二下午的空檔到Starbucks坐坐。進門後不等服務員介紹,點了習慣的中杯Latte,為了省錢,我帶了自己的杯子,上面印著青島的字樣,鑲著一段我珍藏的回憶。
為了不被人群的談話干擾,即使還有沙發座位,我仍然挑了靠窗,高腳椅的位置。根據我長期的觀察,左邊第二個座位是晃動幅度較小的。不知怎地,這家店裡的高腳椅都有點不穩,但坐習慣了,那晃動的頻率倒也像種小小制約,坐在上面晃呀晃的,似乎我的閱讀也特別順利。
把裝著課本的包包放在左側,我拿出最近在看的書,王文興的十五篇小說,短短的十五則小說並不簡單,裡面的文字如果不好好啄磨是不容易懂的,這樣一個下午也許也只能看個兩三篇。真要好好看書,也是挺累人的。
藉著拿糖包的時間,我先打量了同一層樓的人們。
有兩三對像是談著業務的人,坐在我後面較遠的地方,穿著西裝,口沫橫非地激動說話著。而離我近一點的兩張沙發,一張坐著個高中生,對著滿江紅的考卷發愣,直到我離開店裡,都沒見他動過一下,另一張沙發則坐了個背對我的男子,帽沿壓得低低的,穿著黑色的外套,手握著的咖啡杯早已空了,雖然看不見他的臉,我卻像感覺到了他的渾身憂愁,但也許是他將自己關在一個太小的空間,如果不仔細看,他就像不存在於這個咖啡廳一樣。
我沒趣地走回座位,白拿了包糖。
我把糖包放在旁邊,開始享受咖啡和奶味的結合,溫熱感從喉頭滑下,像是一雙溫柔的手按摩著我一樣,這一刻像過了好幾分鐘,早起的負作用簡直一掃而空,摸摸左手陳舊的書本,即使店裡沒什麼趣事,這個下午也依然充實極了。
「喀……」一陣拉椅子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,來了對男女坐在隔壁。男子看來斯文,一副金邊眼鏡,穿著格子襯衫,雖然和這普遍大學生一樣穿著拖鞋,看來還是文質彬彬,而女子坐在男子的左邊,和我中間隔了一個座位,長髮遮住了她大部份的臉龐,但纖細的身形看來仍十分清秀。顯然我冒昧地轉頭觀察,卻並不影響這對男女,他們坐得很近,有說有笑,看來是今天二樓唯一的一對情侶。
在咖啡廳裡聽別人交談是很有趣的,因為沒有直接利益,所以免除了道德的責難,我常常在咖啡廳裡有一句沒一句地聽別人的對話,時常意外地聽到幾場滔滔大論或台灣龍捲風,像是免費又具真實性的廣播劇,而且還可以透過上廁所與拿糖包窺視劇中本人。而缺點則是不能選擇每天想收聽的節目,也沒辦法隨心情關掉收音機,這也是今天我特意選了偏僻座位的原因,但既然旁邊坐的是今天唯一的一對閃光,也估且聽聽他們有什麼精彩故事吧。
「阿茲海默症得用PET圖形判斷,用X光是沒辦法直接觀察的……」今天的節目竟然是科學性節目,這是我始料未及的,聽不到兩分鐘,即使有咖啡加持,我也像中了殺蟲劑的蚊子昏昏欲睡。
翻開小說不到五分鐘,旁邊科學性節目就結束了。
「有人會看到啦……」旁邊看來已經進展到兒童不宜了,我沒抬起頭,聽著舌頭交纏的聲音,我的臉不爭氣地透出了害羞的顏色,心裡一面想像著隔壁戰況是怎樣激烈,不知道男子是抱著女子的頭深吻,還是兩人趴在桌上,將頭堆疊在一起呢?我不敢試著為自己心中無數的問題解答,於是我把臉更貼近了小說,一面用書本遮擋著,一面覺得自己好笑,因為現在正翻到『大地之歌』,而裡面的主角不就正像我一樣,被一陣尷尬輪攻嗎?
我翻書的速度倍增,卻沒幾個字真的進了腦袋,「放心,隔壁的男生看書看得很專心,他不會注意到的……」聽到這,我忽然血氣上升,拿起Latte就是猛灌,「砰」,兩秒不到,空杯重重地放到桌上,我為了自己帥氣地清掃了四周空氣而洋洋得意著,看我這樣的大動作,他們想必不能再這樣囂張了吧?
沒想到這只是我自己的假想,「嘻嘻……」女子的長髮顫抖著,兩人打鬧著、搔癢著,陣陣清香飄來,像是長髮也拂到了我的靈魂,我懊惱地搔著頭:我終於再也念不下書了。我索性把書本拿遠了,痴痴地遠觀著,卻用餘光觀察著隔壁,無限的好奇心讓我對他們產生了極大的興趣,雖然有著類似的構造,某方面來說,我們就像不同的生物一樣。
只見男子的手忽高忽低地進攻著女子的腰際,冷不防地偷襲女子的胸部,嘻笑聲不絕於耳,兩人像是將咖啡廳當作了操場,四隻手演起了小學時的追逐青春,而男子的嘴巴也沒有閒著,緊緊黏在女子的雙唇,熟練地吞吐著舌頭,像是貪婪的野獸,打算將對手累垮之後再予以致命一擊。
我看得呆了,為什麼只隔了一張椅子,卻身處在徹底不同的世界呢?老天實在太不公平了,太不公平了!我忿恨地在心底咒罵著,起了身,去了趟廁所,涼水刺進我的雙頰,試圖鎮靜我的靈魂,卻讓我的腦海中閃現了許多問題。我照了照鏡子,把臉擦乾,低著頭回到座位。
不知道是不是走過這對男女時驚動了他們,兩人結束了激烈的對抗賽,趴在桌上聊起天來,從肉體的探索轉為心靈的接觸。
「我男朋友對我很好的。」
「那我對妳不好嗎?」
「你都欺負我。」
「我哪有欺負妳,我教妳功課耶。」
「那你剛剛在教我什麼?」
「我們剛剛講到,呃,阿茲海默症吧?」男子想了想「接著是健康教育嗎?」
兩人笑了,開懷地笑了,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注意到旁邊有個男子張大了嘴?因為我實在太驚訝了:他們不是情侶?心中接連罵出了好幾句不堪的話,我像是拔刀相助的義士一樣在心中默默罵著,氣憤得像是我自己的女友一樣。
接著我有好一陣子沒有再聽到他們的對話,一方面是他們壓低了音量,一方面則是我還沒從那震驚中甦醒,我把印著青島的杯子送到嘴邊,才想起咖啡已經喝完了。
我莞爾地笑了,現在這個社會什麼沒有,我怎麼這樣大驚小怪?
「好,我現在打給我男朋友說清楚,我也不想再這樣下去了。」女子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地,拿出手機撥著。
『Honey Honey 要對你說聲對不起 我總是沒時間陪你……』
一陣原聲鈴聲從身後悠悠傳出,把我和狗男女一起嚇得傻了。
[+/-] |
寂寞 |
當逛街人潮逐漸散去時,有一群人正穿著自己最得意的服裝出門,彷彿才剛起床似地充滿活力。在這裡,大家表現自己,證明自己。搭著手扶梯到達半球體最高的樓層,左手插在口袋,戒指和褲子口袋輕輕擊掌,我不發一語,把自己藏在墨鏡下,右手調整了帽沿,確定自己是處在最佳狀態。
我在人滿為患以前先到。四杯Shot下肚以後,讓混著鹽的鹹酸檸檬汁與龍舌蘭把我的血液煮熟。除下外套,歪斜著頭,我用不一樣的線條重新看著這個世界:隨著空氣的炮擊擺動身體,好像我的心跳也被迫調整得忽快忽慢。拍子是這樣鮮明,就像印度響尾蛇聽到笛音就開始表演似的,我也在舞池裡隨著節奏驅策,感受汗水。
在灰姑娘趕上南瓜車以前,兩個舞池都充滿了人,而慶生派對也正式開始,切蛋糕的黑影晃動,他們是今晚最閃耀的主角,於是我被擋在敬酒的人後面。為此,我又多喝了一杯,心意隨著伏特加下肚。
漲紅著臉,剛剛bass的炮擊變得細不可聞,我的耳膜現在只接收得到心跳的律動,在舞池裡,放眼望去的每個人影都成了我的朋友,即使我認不出任何一張臉,但我感覺得到他們的笑容,迷幻式的笑靨,連四射的燈光都像是在和我說話,反而是我的雙腳很陌生,不知道它在打著怎樣的拍子。歪歪的背脊,斜曲的腰身,快速輪動著的手,我試著把這邊的人們看得更清楚一點,卻只得到一只只對焦失誤的影像。心跳也像故意似地,發出如太鼓的巨響讓我難以思考。我索性閉上眼睛,卻只想起一幕幕驚心的回憶:爭執、怒罵、冷漠、嘶吼,完美的騙局,世界是雪白而尖銳的,稜角間我需要一個角落隱藏自己,卻沒有。酒精扭曲了我視網膜前的世界,卻把視網膜後的世界映得更清楚了。
我再次張開眼睛,耳邊傳來的不是重節奏的旋律,不知所謂的歌聲占領了我的耳朵,而我肩膀上依靠的是不知名的金色捲髮。在我了解眼前的大營幕在播送著什麼歌目之前,大家已經把麥克風遞到我的手上,叫囂喧鬧中我拿著麥克風沉默。
在周杰倫強暴我的凌晨三點鐘以前,我把左手再次插進口袋,確認墨鏡依然發揮著作用。後來,忠孝東路陪著我等那魚肚白,蹲在順成蛋糕的旁邊,我壓低帽沿,把墨鏡摘下,試著向未來發出求救訊號。
[+/-] |
921720 |
暖暖的天氣讓我今天格外開朗,我想陽光不止有助於維他命D的轉換,也有助於思考。蹲坐在台階上,沒想到不知不覺我已經在這核子反應爐旁待了許多年,似乎打從踏進這裡,我就時常在這蹲著。
這是一座巨型的停車場,裡面自給自足,各式各樣的研究同時進行著,也有各種社交活動,而隨著內容不同,各個團體也有不同的名字,但經過我幾年的觀察,它們的目的似乎不謀而合,就像這座停車場一樣,有著某種神秘的陰謀。這樣複雜的功能讓這巨型的停車場像座城鎮一樣,如果不是東邊有堵圍牆,任誰也不會發現這是座停車場。
東面的圍牆不高,如果有心,相信誰也可以跨過去,甚至身材高些的人,站在牆邊,也許墊個腳就可以窺見圍牆外的世界。但卻不是任何人都能接近這堵牆,只有牆上唯一的出口管理人核可,才能接近,否則縱使在高樓上眺見了牆,依然是怎樣也到不了的。而其他三面,想也是有著牆的,只是這停車場太大了,許多年來,我始終只能望見東面的牆。
今天穿了條舊牛仔褲。美製的501XX原本是厚重耐磨的,但經過數年的磨練,已經認不出它原本那上漿硬挺的本質了,倒像上過戰場似地疲軟。摸著膝蓋有點破損又補強過的刷白,我不得不承認,摔車是件痛苦的事,如果後座還坐著女友就更慘了點。至今我依然記得前面那看來瘦弱的老伯身影,和他出其不意的左轉。我始終搞不清原因,是怎樣讓那天的天空播著午後陳舊電視的牙膏歌,四散了像開花的雜物。
這裡的人們習慣參加一些社團,但我只參加了附中山校友會,因為那有一群和我有著相同過去的人(至少在進這停車場以前是)。我們討論著屬於自己的舞台,像是準備某種挖掘過去的儀式似的,也像是偷偷打開被封印的青春時光。四瀉的活力,甚至讓我差點以為找到了什麼寶貝,但在這座停車場裡,感情常常真實卻不持久,就像是有著賞味期限的食物。不一樣的是,事過境遷,回憶沒裝進時光膠囊,不只會變質,甚至灰飛煙滅。
沿著青草地散步下山,我斜眼瞟了瞟上左邊的舊房舍,那裡也有道牆擋著,擋下了停車場裡四分之三的人口,許多人索性就待在門口佇足著聊天,自然也有許多爭執在那發生。
我繼續緩步走到了東門,L2D-696是我的新車,外觀嶄新全白,可惜的是上面沒有附著以前午夜出征的旅程記憶,但當我催緊油門,時速接近九十,好像那天天出團的日子又貼近我的耳邊,那八九好友的身影越來越清晰。
那是我在這最瘋狂的日子。
「十點東門,記得穿外套。」短短的msn訊息從手指間輕輕敲出,我是不是害怕孤單已經不可考,我只知道我們像飆車族一樣,夜裡馳騁在大街小巷。當然我們往東騎,大家都是這樣探險。我們騎過大橋,騎過加油站,去了供著擂茶的客家村,也去了有吊橋小溪的觀光聖地,我們見過螢火蟲,也在冷泉戲水,甚至還到了深山的國小,一面發抖一面看著星星……再多說就不行了,因為這是我們共同的記憶,自稱為日出旅行團的共同記憶。
耳邊傳來的「遇見」頻頻爆音,把我的思緒又拉回現實,我拿出半呈灰白的IPOD,敲了幾下,卻不見效。怎麼硬碟式的隨身聽也像CD一樣會跳針呢?那我當初買它的意義何在?難道時間久了,事物都是這樣惱人的嗎?我只好再加催油門。逃不過回憶,至少讓速度麻醉我的知覺。
帶著全罩安全帽,讓我的臉不必受風的吹襲,但騎車的冷風依然刺痛著我的雙臂。感覺常常伴隨著許多回憶,而這股寒冷喚醒的是我騎車到內壢的記憶:當一段感情走到盡頭,又必需面對第三者的現實,這樣殘忍地見面像是記憶被重疊寫入一樣,我以為記憶應該像光碟一樣只能寫入一次,為什麼我的記憶卻像是好幾個平行時空呢?……那從內心散發出的冷冽讓我不得不緊急煞車,如果再回到那陰暗的角落,有誰能拉我一把呢?
我驚醒了。
不知怎麼回事,我竟身處在牆邊,而我熟悉的環境則在轉瞬間消失了!我像是受了驚嚇的螻蟻,試著找尋一點熟悉的味道,一望無際的遠處,景色變成無盡的水泥地面,而在前方,則是大家追尋的,那出口,還有那陳舊的管理室。
我不由自主地、茫然地走到了管理室前,「這就是我日夜思著的出口嗎?」我心中有太多疑問,但看到出口卻沒有喜悅的感覺,即使我已經能瞥見牆後繽紛的新世界,我的心卻在顫抖:我真的在害怕。
管理員傲漫地斜著頭,睨了我一眼,「票呢?」
我像受了當頭棒喝似地,立刻著急地找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,卻什麼也找不著,是我心急所以視而不見,還是我一無所有?也許我依然像來的時候一樣兩手空空,只是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不見了。
我對這裡是這樣熟悉,而外邊世界對我而言卻是那樣陌生,真的只要有票就可以離開了嗎?那我的票呢?最後,在褲子左後口袋,我拉出了一張扭曲而發皺的厚紙,「這張可以嗎?」我卑微、無助地問著。
[+/-] |
左眼與右眼迎合的瞬間 |
原寫於無名舊blog,於2007/4/3編輯後轉至blogger
「將一隻眼睛靠在觀景窗,看外面的世界,閉上另一隻眼睛,看內心的世界,當兩者相遇的時候,就是一張完美的作品。」這句話把攝影說得很美,雖然只要拿著相機,人人都有機會拍出令人驚嘆的作品,但我還是迷上了這樣的高級玩具。
我不常透過相機上那面窗看世界,因為我沒有DSLR,於是我用兩隻眼睛找靈感,再用不同角度、不同曝光捕捉光影的變化,這樣的過程讓人心情很好,每次按下快門的瞬間都是一種挑戰,不止挑戰自己的心,也挑戰自己的意念。
最近是畢業旅行,我試著在沒人注意到我的時候,側寫著班上的同學,試著把我的感受放進照片,等待著我的瞬間到來,也翻閱著這三年來我的一點一滴,這些人都是這樣的陪著我呀!
走在台北的街頭,我不常帶著相機,但我仍透過我的觀景窗看世界,不停地不停地尋找著完美的作品,將每一件傑作的相遇記錄在我的手機,因為有這些人的陪伴,讓我可以一直繼續走繼續走。
「將一隻眼睛靠在觀景窗,看外面的世界,閉上另一隻眼睛,看內心的世界,當兩者相遇的時候,就是一張完美的作品。」這句話是一個很用心的老師告訴我的,就在上這堂課的時候,我認識了我的完美作品。
喔,心情真好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