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五, 12月 08, 200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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暖暖的天氣讓我今天格外開朗,我想陽光不止有助於維他命D的轉換,也有助於思考。蹲坐在台階上,沒想到不知不覺我已經在這核子反應爐旁待了許多年,似乎打從踏進這裡,我就時常在這蹲著。

這是一座巨型的停車場,裡面自給自足,各式各樣的研究同時進行著,也有各種社交活動,而隨著內容不同,各個團體也有不同的名字,但經過我幾年的觀察,它們的目的似乎不謀而合,就像這座停車場一樣,有著某種神秘的陰謀。這樣複雜的功能讓這巨型的停車場像座城鎮一樣,如果不是東邊有堵圍牆,任誰也不會發現這是座停車場。

東面的圍牆不高,如果有心,相信誰也可以跨過去,甚至身材高些的人,站在牆邊,也許墊個腳就可以窺見圍牆外的世界。但卻不是任何人都能接近這堵牆,只有牆上唯一的出口管理人核可,才能接近,否則縱使在高樓上眺見了牆,依然是怎樣也到不了的。而其他三面,想也是有著牆的,只是這停車場太大了,許多年來,我始終只能望見東面的牆。

今天穿了條舊牛仔褲。美製的501XX原本是厚重耐磨的,但經過數年的磨練,已經認不出它原本那上漿硬挺的本質了,倒像上過戰場似地疲軟。摸著膝蓋有點破損又補強過的刷白,我不得不承認,摔車是件痛苦的事,如果後座還坐著女友就更慘了點。至今我依然記得前面那看來瘦弱的老伯身影,和他出其不意的左轉。我始終搞不清原因,是怎樣讓那天的天空播著午後陳舊電視的牙膏歌,四散了像開花的雜物。

這裡的人們習慣參加一些社團,但我只參加了附中山校友會,因為那有一群和我有著相同過去的人(至少在進這停車場以前是)。我們討論著屬於自己的舞台,像是準備某種挖掘過去的儀式似的,也像是偷偷打開被封印的青春時光。四瀉的活力,甚至讓我差點以為找到了什麼寶貝,但在這座停車場裡,感情常常真實卻不持久,就像是有著賞味期限的食物。不一樣的是,事過境遷,回憶沒裝進時光膠囊,不只會變質,甚至灰飛煙滅。

沿著青草地散步下山,我斜眼瞟了瞟上左邊的舊房舍,那裡也有道牆擋著,擋下了停車場裡四分之三的人口,許多人索性就待在門口佇足著聊天,自然也有許多爭執在那發生。

一兩年前,就有一段插曲,像是電話插播一樣穿進我的生活,在沒來得及反應之前霎然停止,留下一臉錯愕的我,還有一條補強過的舊褲子、一首牽動情緒的歌曲。今天再看,主角少了一個,於是門前響起的不快也只剩一半的低喃。

我繼續緩步走到了東門,L2D-696是我的新車,外觀嶄新全白,可惜的是上面沒有附著以前午夜出征的旅程記憶,但當我催緊油門,時速接近九十,好像那天天出團的日子又貼近我的耳邊,那八九好友的身影越來越清晰。

那是我在這最瘋狂的日子。

「十點東門,記得穿外套。」短短的msn訊息從手指間輕輕敲出,我是不是害怕孤單已經不可考,我只知道我們像飆車族一樣,夜裡馳騁在大街小巷。當然我們往東騎,大家都是這樣探險。我們騎過大橋,騎過加油站,去了供著擂茶的客家村,也去了有吊橋小溪的觀光聖地,我們見過螢火蟲,也在冷泉戲水,甚至還到了深山的國小,一面發抖一面看著星星……再多說就不行了,因為這是我們共同的記憶,自稱為日出旅行團的共同記憶。

耳邊傳來的「遇見」頻頻爆音,把我的思緒又拉回現實,我拿出半呈灰白的IPOD,敲了幾下,卻不見效。怎麼硬碟式的隨身聽也像CD一樣會跳針呢?那我當初買它的意義何在?難道時間久了,事物都是這樣惱人的嗎?我只好再加催油門。逃不過回憶,至少讓速度麻醉我的知覺。

帶著全罩安全帽,讓我的臉不必受風的吹襲,但騎車的冷風依然刺痛著我的雙臂。感覺常常伴隨著許多回憶,而這股寒冷喚醒的是我騎車到內壢的記憶:當一段感情走到盡頭,又必需面對第三者的現實,這樣殘忍地見面像是記憶被重疊寫入一樣,我以為記憶應該像光碟一樣只能寫入一次,為什麼我的記憶卻像是好幾個平行時空呢?……那從內心散發出的冷冽讓我不得不緊急煞車,如果再回到那陰暗的角落,有誰能拉我一把呢?

我驚醒了。

不知怎麼回事,我竟身處在牆邊,而我熟悉的環境則在轉瞬間消失了!我像是受了驚嚇的螻蟻,試著找尋一點熟悉的味道,一望無際的遠處,景色變成無盡的水泥地面,而在前方,則是大家追尋的,那出口,還有那陳舊的管理室。

我不由自主地、茫然地走到了管理室前,「這就是我日夜思著的出口嗎?」我心中有太多疑問,但看到出口卻沒有喜悅的感覺,即使我已經能瞥見牆後繽紛的新世界,我的心卻在顫抖:我真的在害怕。

管理員傲漫地斜著頭,睨了我一眼,「票呢?」

我像受了當頭棒喝似地,立刻著急地找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,卻什麼也找不著,是我心急所以視而不見,還是我一無所有?也許我依然像來的時候一樣兩手空空,只是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不見了。

我對這裡是這樣熟悉,而外邊世界對我而言卻是那樣陌生,真的只要有票就可以離開了嗎?那我的票呢?最後,在褲子左後口袋,我拉出了一張扭曲而發皺的厚紙,「這張可以嗎?」我卑微、無助地問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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